第七章 铮铮铁骨汉 扞格互不入;黑白本同源 各行一边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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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了？
就这么走了？
今日当值巡山的头目小黑子只不过壮起胆子，当胸叉手怯生生地向那人说了句：“瓢把子素来孝道，山内众兄弟也正在为瓢把子尊堂大人庆寿，还望英雄看在尊老敬老的分上，莫要扰了山上的一片喜气！”说完，他自己面上也甚是不好意思！须知方才大呼小叫的可不是对方！那先扰了喜气的，也不是来人！话说出口后，小黑子这干人等自是情不自禁心下发虚！
不承想，那人闻言不由一怔！收起笑容，只是怔怔发呆着。这时众人心头忽感一松！那原本心头发闷的感受也随即释然而解。只见那个小眼睛短眉毛的大汉，面上竟流露出伤感之色！接着便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，手牵马缰，牵着马儿向山下行去。
眼睁睁地望着那人向山下行去，谁也不敢发话出声。只等一人一马走出苍山，早已看不见时，那早先含于笑言中的慑人之威虽去，余威竟似尚在！竟令得“艾山五霸”手下的十三个硬把子在返回途中，皆是闭口不言，谁也不愿再提起此事。
黑白两道此次罕见联手，集结百数高手于密州诸城，围追堵截了整整一夜，居然连个采花大盗都没逮住！尤其还是在看到了对方人影之后，居然还被人家侥幸逃出生天！
这简直是没天理了！
诸城本地的道上大豪“小孟尝”郭天雄向来是人缘甚广，若说齐鲁之地能让黑白两道都给面子的，只此一人！但此刻郭天雄坐在自己府上大堂内，被吵得是头痛欲裂！
郭天雄对他左手座中的那位薛大侠，都有心开口求饶了——二十多个人都吵了快半个时辰了！既然大家难得坐在一起，与其在这里追究到底是谁失责，何不共同商讨下以后如何？眼看众人都渐渐停了口，可偏偏这位齐鲁白道有名的“泗水双杰”之一的“铁剑”薛平，此时还是不依不饶，没完没了，又向郭天雄右手座中那位齐鲁黑道有名的“断碑手”柏荣继续言道：“柏堂主，既然那白色人影已被你手下看到向城南逃逸，却为何不立刻按照事先约好的‘蹿天炮’为号？柏堂主，我们事先虽是按南、北、东、西（秋水按：“上南、下北、左东、右西”——我国的地理系统，自古以来便是以“坐北朝南”论方位——东在左手，西在右手，面南，背北。从“纵向”上看，是为“南北”，如“大江南北”一辞，可没有什么“大江北南”的说法；从“横向”上看，是为“东西”。如“东西方”一辞，可没有“西东方”这样的语序。另：“东西”一辞，还有“物事”、“物件”之义，其辞是从唐代而来——唐代长安城，以南北为行政区域，城东城西为商贸区域。长安居民出门购物，非“东”即“西”。故而物件、物事也因此被俗称为“东西”，其之所以不称“西东”，也是因中国地理系统而来。我国发明的也是‘指南针’，而非‘指北针’。所以通常言方位与西方地理系统的“上北、下南、左西、右东”自是不同。）各自安排人手，但动手拿人的信号也是早已约好的！那yin（为了和谐）贼的轻功之高你们又不是不知道！稍有纰漏便要坏事！诸城自南而东，本就地势起伏较大，那yin贼还可利用城东卢水潜渡，极利逃脱！这早就定下的围攻之策断改不得！官府这数年来对他无能为力，想要抓人如今全仰赖我等…”
早已被薛平一句接着一句说得脸色铁青却始终发作不得的柏荣，原是齐鲁黑道响马里面著名的“单响”。自去年他被黑道上著名大帮“百胜帮”招纳入伙成为负责“京东东路”地界的分堂主后，一直风平浪静，并无为帮派立功的机遇。此次能有机会抓住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“白牡丹”，为帮派竖立口碑，他当然不能放过！自是存了私心！昨夜里两个手下发现那“白牡丹”的踪迹后，便以帮内手法，吹响铁哨子召来柏荣，柏荣不知白道高手“清风剑客”秦光听到哨音后也在暗中远远缀在后面跟随，只顾顺着手下所指方向一路飞檐走壁向那白牡丹追去，也不发出集合信号，想单独拿下对方，独占全功。岂料那“白牡丹”轻功果真如传言那般，快如飞箭！初时还能隐约见到个白点，过不多时人便已消失在视野之内。那始终没看到白牡丹身影，却在柏荣停止追踪后终于在暗中跟上来的“清风剑客”秦光，自是疑心大起！天色大明后群英聚会郭府，柏荣本想隐瞒此事不表，不料被秦光揭发出他昨夜的异动，为了解释，只好将昨夜追丢人的事情讲了出来。因自己理亏，不得不强忍着众人的埋怨。黑道上的各位倒还好，只是埋怨了他几句便纷纷停口。但白道方面的数名侠客，本就看不起黑道中人，出言自然连绵不绝，格外挖苦，甚至是暗藏质疑！
此时忽然听到“铁剑”薛平口中的“官府”、“仰赖”等语，柏荣顿时找到了由头忿忿不平起来！那嘴角也不再抽搐不停了，话语也忽然流畅了：“姓薛的！你们打着白道的旗号愿帮官府捉人，那是自甘堕落！我们绿林好汉可不是替官府干事的！大家彼此道虽不同，我柏某以前却以为只是小节不同，大义上都是替天行道！不曾想到你等居然还没我们通透！你少拿我当未出道的雏儿教训！‘万恶yin为首’！这是义节上的铁律！江湖黑白两道，谁个敢犯！此次联合出手，还不是因为他‘白牡丹’犯了大戒，破了祖宗传下的铁规！谁又能容他！谁又敢帮他！一刀砍了尚嫌不够！你东拉西扯，无非影射黑道这边没有尽心尽力！我呸——！不错！我是自有打算——抓到人后便照我黑道规矩来！届时我亲自给他净身！净身完毕再开膛掏心，拿来煎熟了下酒吃！不想让你们把他送到官府，换成了赏银！”
“断碑手”柏荣说完了这段话后，憋闷的心胸顿时一畅！
“你这是血口喷人！”薛平闻言不禁大怒！登时从座中站起，指着柏荣鼻尖怒声叱责。
薛平身旁的“双刀”莫仁贵也从座中站起身来，这是“泗水双杰”中年纪稍长的另一位，他将薛平按回座位。自己却站在地上，冷声向柏荣道：“我们早就商议好，能活擒此人是为上佳！活擒，当然是为送交官府！不是让柏堂主吃人心用的！一刀杀了这yin贼固然好事！但在‘昭告天下’，‘给苦主们一个交待’，‘平息民怨、告慰亡灵’…这些事上，我们远远不如官家！这些事情，在上月发现白牡丹踪迹后，也是在这大堂之上，两道便早已商定好的。柏堂主的记性再不好，也不至于忘了吧？至于柏堂主说的赏银一事，哼哼！纯属污蔑！可话又说回来，嘿嘿！便是要了官家的赏银，那又怎样？我等却也不是要来花费在自家身上的。谁不知道白道的规矩历来是‘出九留一’。哪像你们黑道！那什么所谓‘劫富济贫’，那‘劫富’是真！那‘济贫’从来只以心情好坏而定多寡，从无规矩！”
话音刚落，还未等柏荣开口，柏荣左手座中那黑道上的“大刀会”的大当家“一刀断魂”蒋昆已从座中站起，向莫仁贵阴阳怪气地道：“规矩？规矩也是给活人立的！饿死了的人身上又哪里来的规矩？不当家不知柴米贵！莫大侠自是可以拿了十分留一分！便已足够享用。俗话说得好：一人吃饱，全家不愁！可我们这些人，身边跟着一群弟兄，若按着白道规矩只拿一分抽成，便只有半饥半饱过日子！嘿嘿嘿！这就不是莫大侠所能知的了！再说，每逢灾荒年时，我们不但不去掠夺四周，能在保住自己的同时还要去救济些贫民，这怎的不是道义？！”
“嘿嘿！平日里聚集着一堆鸡鸣狗盗之士不说，偶尔为了名声做点好事也值得如此自夸！当真可笑！”莫仁贵不禁反唇相讥。
柏荣被莫仁贵先前蔑视，后来话头又被大刀会的蒋大当家接过去，一时不便插话。这会儿又将话语接了回来：“鸡鸣狗盗？别的不论，郭兄也是诸城本地人，你何不当着大家的面问问郭兄！这几年，自从我百胜帮分堂建立后，这诸城还有过鸡鸣狗盗之事吗？”
莫仁贵闻言不禁为之一塞。
本是翘着二郎腿的薛平，这时斜着眼睛，瞟着柏荣道：“是了是了！那些鸡鸣狗盗之辈尽数被你收拢到手下，再也不用小偷小摸了！他们不是到勾栏里面镇场子，就是在官妓旁边开设私妓抢生意。再不就是放债吃息。你们百胜帮不就是这么赚钱的嘛！”
说完这话，坐在郭天雄左手座中白道上的侠客们不禁一同放声大笑起来！
黑道中，“帮、派、庄、寨”各自的谋生方式并非统一，郭天雄右手座中的黑道群豪，这时也有人是抱着旁观看戏的心情，对这几人的互相攻讦，只是微微一笑，不置可否。
“断碑手”柏荣也不是个善茬子，立刻回道：“那又怎了？我们做的都是正经生意，又未伤天害理！黑白彼此谋生不同，有何奇怪！”
见到对面白道群侠还是笑声不止，他冷哼一声，忽地双手抱拳，高举过顶，高声喊道：“咱们黑道，那‘黑’字是怎来的？”
身旁那尚在抱着看戏心情的一干黑道群豪，闻言不禁纷纷从座中站起，也如是抱拳过顶，同声应道：“祖师爷姓氏！寻常须避讳！”
“避的什么讳？”柏荣又高声问道，他暗自运功，将内力夹在话声中，此时显得声震全场，更具威严！
黑道群豪此时谁也不敢在面上流露出半分不奈，皆是面上一片肃容，大声应道：“祖师爷出生鲁地，姓‘墨’名‘翟’，尊称‘墨子’！”
听得黑道群豪将“墨翟”、“墨子”喊出。
“砰——”！甚至在慌乱中，有人将座位都向后顶翻在地——对面的十数个白道侠客再也不敢出声讥笑，纷纷从座中慌不迭地站起！站起之后，便个个当胸叉手，一个个神情肃穆！
郭天雄这个介于黑白两道之间的大豪，此时也是从主座中站起，偏过身子，当胸叉手，以示敬意。
“咱们入道时，插香叩首，‘道歌’是甚？”柏荣又大喝道。
话声刚落，柏荣自己也与身旁十数个黑道豪杰一同大声唱言道：“铁骨铮铮好男儿！义字当先一字肩！清官节妇不容侮！仁义忠良不可渎！老弱病残全放过！替天行道是‘墨徒’！”
每个字，均是从胸腔中吼将出来！加之个个俱是内力深厚，不自觉地将吼声用内力包裹，声震整个郭府！黑道群豪如唱圣典，个个神色激昂！
但对面的白道群侠却在对方大唱（“唱”字在此作“高呼”义）所谓“道歌”时，便将叉手礼松开放下，皆在面上露出不屑之色，但谁也不敢在此时出言讥嘲。
唱完道歌，原是不大合拍的黑道，已暂时抱成一团。柏荣趁热打铁，面对着白道群侠，他冷声道：“大家虽然供奉的是同一个祖师爷。但黑白道不同！道虽不同，可大义大节上那是谁也不敢忘的！那白牡丹既然留下了他的印记，按照他的惯例，必要回城犯案。我只觉得咱们两道联手反而不顺，索性分开各自为政罢！谁先拿到白牡丹便算谁的，岂不是好！我们黑道依旧在诸城坐地，等他回来。白道如何行事，请自便！”说着，向身侧同道面上一个个望去，只见众人纷纷点头默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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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了？
就这么走了？
今日当值巡山的头目小黑子只不过壮起胆子，当胸叉手怯生生地向那人说了句：“瓢把子素来孝道，山内众兄弟也正在为瓢把子尊堂大人庆寿，还望英雄看在尊老敬老的分上，莫要扰了山上的一片喜气！”说完，他自己面上也甚是不好意思！须知方才大呼小叫的可不是对方！那先扰了喜气的，也不是来人！话说出口后，小黑子这干人等自是情不自禁心下发虚！
不承想，那人闻言不由一怔！收起笑容，只是怔怔发呆着。这时众人心头忽感一松！那原本心头发闷的感受也随即释然而解。只见那个小眼睛短眉毛的大汉，面上竟流露出伤感之色！接着便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，手牵马缰，牵着马儿向山下行去。
眼睁睁地望着那人向山下行去，谁也不敢发话出声。只等一人一马走出苍山，早已看不见时，那早先含于笑言中的慑人之威虽去，余威竟似尚在！竟令得“艾山五霸”手下的十三个硬把子在返回途中，皆是闭口不言，谁也不愿再提起此事。
黑白两道此次罕见联手，集结百数高手于密州诸城，围追堵截了整整一夜，居然连个采花大盗都没逮住！尤其还是在看到了对方人影之后，居然还被人家侥幸逃出生天！
这简直是没天理了！
诸城本地的道上大豪“小孟尝”郭天雄向来是人缘甚广，若说齐鲁之地能让黑白两道都给面子的，只此一人！但此刻郭天雄坐在自己府上大堂内，被吵得是头痛欲裂！
郭天雄对他左手座中的那位薛大侠，都有心开口求饶了——二十多个人都吵了快半个时辰了！既然大家难得坐在一起，与其在这里追究到底是谁失责，何不共同商讨下以后如何？眼看众人都渐渐停了口，可偏偏这位齐鲁白道有名的“泗水双杰”之一的“铁剑”薛平，此时还是不依不饶，没完没了，又向郭天雄右手座中那位齐鲁黑道有名的“断碑手”柏荣继续言道：“柏堂主，既然那白色人影已被你手下看到向城南逃逸，却为何不立刻按照事先约好的‘蹿天炮’为号？柏堂主，我们事先虽是按南、北、东、西（秋水按：“上南、下北、左东、右西”——我国的地理系统，自古以来便是以“坐北朝南”论方位——东在左手，西在右手，面南，背北。从“纵向”上看，是为“南北”，如“大江南北”一辞，可没有什么“大江北南”的说法；从“横向”上看，是为“东西”。如“东西方”一辞，可没有“西东方”这样的语序。另：“东西”一辞，还有“物事”、“物件”之义，其辞是从唐代而来——唐代长安城，以南北为行政区域，城东城西为商贸区域。长安居民出门购物，非“东”即“西”。故而物件、物事也因此被俗称为“东西”，其之所以不称“西东”，也是因中国地理系统而来。我国发明的也是‘指南针’，而非‘指北针’。所以通常言方位与西方地理系统的“上北、下南、左西、右东”自是不同。）各自安排人手，但动手拿人的信号也是早已约好的！那yin（为了和谐）贼的轻功之高你们又不是不知道！稍有纰漏便要坏事！诸城自南而东，本就地势起伏较大，那yin贼还可利用城东卢水潜渡，极利逃脱！这早就定下的围攻之策断改不得！官府这数年来对他无能为力，想要抓人如今全仰赖我等…”
早已被薛平一句接着一句说得脸色铁青却始终发作不得的柏荣，原是齐鲁黑道响马里面著名的“单响”。自去年他被黑道上著名大帮“百胜帮”招纳入伙成为负责“京东东路”地界的分堂主后，一直风平浪静，并无为帮派立功的机遇。此次能有机会抓住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“白牡丹”，为帮派竖立口碑，他当然不能放过！自是存了私心！昨夜里两个手下发现那“白牡丹”的踪迹后，便以帮内手法，吹响铁哨子召来柏荣，柏荣不知白道高手“清风剑客”秦光听到哨音后也在暗中远远缀在后面跟随，只顾顺着手下所指方向一路飞檐走壁向那白牡丹追去，也不发出集合信号，想单独拿下对方，独占全功。岂料那“白牡丹”轻功果真如传言那般，快如飞箭！初时还能隐约见到个白点，过不多时人便已消失在视野之内。那始终没看到白牡丹身影，却在柏荣停止追踪后终于在暗中跟上来的“清风剑客”秦光，自是疑心大起！天色大明后群英聚会郭府，柏荣本想隐瞒此事不表，不料被秦光揭发出他昨夜的异动，为了解释，只好将昨夜追丢人的事情讲了出来。因自己理亏，不得不强忍着众人的埋怨。黑道上的各位倒还好，只是埋怨了他几句便纷纷停口。但白道方面的数名侠客，本就看不起黑道中人，出言自然连绵不绝，格外挖苦，甚至是暗藏质疑！
此时忽然听到“铁剑”薛平口中的“官府”、“仰赖”等语，柏荣顿时找到了由头忿忿不平起来！那嘴角也不再抽搐不停了，话语也忽然流畅了：“姓薛的！你们打着白道的旗号愿帮官府捉人，那是自甘堕落！我们绿林好汉可不是替官府干事的！大家彼此道虽不同，我柏某以前却以为只是小节不同，大义上都是替天行道！不曾想到你等居然还没我们通透！你少拿我当未出道的雏儿教训！‘万恶yin为首’！这是义节上的铁律！江湖黑白两道，谁个敢犯！此次联合出手，还不是因为他‘白牡丹’犯了大戒，破了祖宗传下的铁规！谁又能容他！谁又敢帮他！一刀砍了尚嫌不够！你东拉西扯，无非影射黑道这边没有尽心尽力！我呸——！不错！我是自有打算——抓到人后便照我黑道规矩来！届时我亲自给他净身！净身完毕再开膛掏心，拿来煎熟了下酒吃！不想让你们把他送到官府，换成了赏银！”
“断碑手”柏荣说完了这段话后，憋闷的心胸顿时一畅！
“你这是血口喷人！”薛平闻言不禁大怒！登时从座中站起，指着柏荣鼻尖怒声叱责。
薛平身旁的“双刀”莫仁贵也从座中站起身来，这是“泗水双杰”中年纪稍长的另一位，他将薛平按回座位。自己却站在地上，冷声向柏荣道：“我们早就商议好，能活擒此人是为上佳！活擒，当然是为送交官府！不是让柏堂主吃人心用的！一刀杀了这yin贼固然好事！但在‘昭告天下’，‘给苦主们一个交待’，‘平息民怨、告慰亡灵’…这些事上，我们远远不如官家！这些事情，在上月发现白牡丹踪迹后，也是在这大堂之上，两道便早已商定好的。柏堂主的记性再不好，也不至于忘了吧？至于柏堂主说的赏银一事，哼哼！纯属污蔑！可话又说回来，嘿嘿！便是要了官家的赏银，那又怎样？我等却也不是要来花费在自家身上的。谁不知道白道的规矩历来是‘出九留一’。哪像你们黑道！那什么所谓‘劫富济贫’，那‘劫富’是真！那‘济贫’从来只以心情好坏而定多寡，从无规矩！”
话音刚落，还未等柏荣开口，柏荣左手座中那黑道上的“大刀会”的大当家“一刀断魂”蒋昆已从座中站起，向莫仁贵阴阳怪气地道：“规矩？规矩也是给活人立的！饿死了的人身上又哪里来的规矩？不当家不知柴米贵！莫大侠自是可以拿了十分留一分！便已足够享用。俗话说得好：一人吃饱，全家不愁！可我们这些人，身边跟着一群弟兄，若按着白道规矩只拿一分抽成，便只有半饥半饱过日子！嘿嘿嘿！这就不是莫大侠所能知的了！再说，每逢灾荒年时，我们不但不去掠夺四周，能在保住自己的同时还要去救济些贫民，这怎的不是道义？！”
“嘿嘿！平日里聚集着一堆鸡鸣狗盗之士不说，偶尔为了名声做点好事也值得如此自夸！当真可笑！”莫仁贵不禁反唇相讥。
柏荣被莫仁贵先前蔑视，后来话头又被大刀会的蒋大当家接过去，一时不便插话。这会儿又将话语接了回来：“鸡鸣狗盗？别的不论，郭兄也是诸城本地人，你何不当着大家的面问问郭兄！这几年，自从我百胜帮分堂建立后，这诸城还有过鸡鸣狗盗之事吗？”
莫仁贵闻言不禁为之一塞。
本是翘着二郎腿的薛平，这时斜着眼睛，瞟着柏荣道：“是了是了！那些鸡鸣狗盗之辈尽数被你收拢到手下，再也不用小偷小摸了！他们不是到勾栏里面镇场子，就是在官妓旁边开设私妓抢生意。再不就是放债吃息。你们百胜帮不就是这么赚钱的嘛！”
说完这话，坐在郭天雄左手座中白道上的侠客们不禁一同放声大笑起来！
黑道中，“帮、派、庄、寨”各自的谋生方式并非统一，郭天雄右手座中的黑道群豪，这时也有人是抱着旁观看戏的心情，对这几人的互相攻讦，只是微微一笑，不置可否。
“断碑手”柏荣也不是个善茬子，立刻回道：“那又怎了？我们做的都是正经生意，又未伤天害理！黑白彼此谋生不同，有何奇怪！”
见到对面白道群侠还是笑声不止，他冷哼一声，忽地双手抱拳，高举过顶，高声喊道：“咱们黑道，那‘黑’字是怎来的？”
身旁那尚在抱着看戏心情的一干黑道群豪，闻言不禁纷纷从座中站起，也如是抱拳过顶，同声应道：“祖师爷姓氏！寻常须避讳！”
“避的什么讳？”柏荣又高声问道，他暗自运功，将内力夹在话声中，此时显得声震全场，更具威严！
黑道群豪此时谁也不敢在面上流露出半分不奈，皆是面上一片肃容，大声应道：“祖师爷出生鲁地，姓‘墨’名‘翟’，尊称‘墨子’！”
听得黑道群豪将“墨翟”、“墨子”喊出。
“砰——”！甚至在慌乱中，有人将座位都向后顶翻在地——对面的十数个白道侠客再也不敢出声讥笑，纷纷从座中慌不迭地站起！站起之后，便个个当胸叉手，一个个神情肃穆！
郭天雄这个介于黑白两道之间的大豪，此时也是从主座中站起，偏过身子，当胸叉手，以示敬意。
“咱们入道时，插香叩首，‘道歌’是甚？”柏荣又大喝道。
话声刚落，柏荣自己也与身旁十数个黑道豪杰一同大声唱言道：“铁骨铮铮好男儿！义字当先一字肩！清官节妇不容侮！仁义忠良不可渎！老弱病残全放过！替天行道是‘墨徒’！”
每个字，均是从胸腔中吼将出来！加之个个俱是内力深厚，不自觉地将吼声用内力包裹，声震整个郭府！黑道群豪如唱圣典，个个神色激昂！
但对面的白道群侠却在对方大唱（“唱”字在此作“高呼”义）所谓“道歌”时，便将叉手礼松开放下，皆在面上露出不屑之色，但谁也不敢在此时出言讥嘲。
唱完道歌，原是不大合拍的黑道，已暂时抱成一团。柏荣趁热打铁，面对着白道群侠，他冷声道：“大家虽然供奉的是同一个祖师爷。但黑白道不同！道虽不同，可大义大节上那是谁也不敢忘的！那白牡丹既然留下了他的印记，按照他的惯例，必要回城犯案。我只觉得咱们两道联手反而不顺，索性分开各自为政罢！谁先拿到白牡丹便算谁的，岂不是好！我们黑道依旧在诸城坐地，等他回来。白道如何行事，请自便！”说着，向身侧同道面上一个个望去，只见众人纷纷点头默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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